在小房間裡,看朱老大靜靜躺著。
就是在這種時刻,讓人不得不相信靈魂的存在,否則怎麼解釋之前那個會動,會說話,會思考的人,是哪裡去了呢?
第一趟進去,哭著走進去,哭著走出來。
第二趟哭著走進去,靜靜地走出來,
第三趟,開始覺得這一切好不真實。
有一刻我放下合十的雙手,環顧著這個小房間,
我心裡想,朱老大,你現在是漂在半空中?站在門邊,還是蹲在某個角落看著我們哭?
還是你其實正坐在床上,翹著二郎腿,對著我們笑說:「你們這群傻B,不要哭了,我沒事啦!」
當年被前男友「片面斷交」時,曾跟朱老聊起,愈是在結束時,愈是會讓人不斷回想開始時的情景,朱老一副心有戚戚焉的附和著。2008年8月28日又是一個結束的日子,我開始回想大學以來跟朱老的所有點點滴滴。
仔細一想,其實那大概是唯一一次交心的對話,因為我們從來都是獨立不求援的兩個人,朱老喜歡扮白馬王子拯救公主的好意,在我這怪女生身上比較難派上用場。
有兩次報料給朱老寫新聞的回憶,倒是印象深刻,可以跟大家分享一下。
前男友是個條子,那年總統大選,隊部為了「方便」隊員可以在台北投票,統一把一票人的戶藉由台灣各地遷到台北市中山區梅花里的一個住址。這麼有料的新聞,馬上就想到告訴朱老,而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想要訪問條子先生。可是我卻擔心條子先生曝光,回絕了,請他自己想法子採訪別人。朱老也很體諒,沒再為難同學。他說,他很明白當記者的一個難處在於,愈是身邊熟識的親朋好友的新聞,愈是難處理。
後來,在家接外稿渡日的期間,接到一個幫集團結婚寫小冊的案子,意外得知一個超浪漫的愛情故事。第一個念頭也是報料給朱老,一來是為了彌補上回報料報一半(竟然沒有包生兒子);另外也是因為明白,這麼一則有人情味的新聞,朱老一定有興趣做大。果不其然,這則千里相會的姊弟戀故事,後來登上半版的話題版,彩色配照片,真是好看,大概有五、六家電視記者也做了跟進。
最近翻箱倒櫃找出當年的通訊錄,打了通電話給人在台東的男主角吳明隆,依舊是我印象中那個很開朗的男生,孩子都兩個了。一聽到朱老的事,他第一個反應就是驚呼,「他只比我老婆大一歲呀,太年輕了!」
吳明隆說,當時朱老總共打了三次電話給他,第一次只是簡單的聊了一下,第二天再打來便長聊了好久。電話裡,朱老很開朗健談,對他的愛情故事充滿了好奇。
大概到了傍晚五、六點,又接到朱老打來的電話,講好會請聯合的駐地記者趕去拿照片,朱老當下也跟吳明隆說,要他隔天記得去買份聯合報。吳明隆半信半疑地問:來得及嗎?
「放心,我有辦法。明天去買份報紙就對了。」朱老這麼回答他。
真是的,一聽這轉述的口氣,沒錯,這就是我認識的那個喜歡拯救公主的朱老呀!
以下附上這則新聞,還有吳明隆提供的報紙複印。
寫信鼓舞陌生人 迸出愛的火花
安親班老師寄信給台東的醒獅團 義工循地址到桃園言謝 兩人墜愛河 下周步紅毯
【記者朱慶文/台北報導】
一封署名「小慧」寄往台東縣池上鄉「玉勝醒獅團」的信,石沈大海七個月後,意外讓醒獅團義工吳明隆撿起來閱讀,這一看竟是千里姻緣一線牽,讓台東的吳明隆和桃園的安親班老師劉美慧締結良姻。這對情人下月一日將走上紅毯,準新郎吳明隆談到這一切,直說是「天賜良緣」,彷彿是夢境。
夢幻姻緣的起點發生在民國八十八年二月的一個晚上。喜歡看公共電視的劉美慧,下班後習慣的將電視轉到公共電視頻道,而當天公視播出的紀錄片,讓她感動莫名。
這部紀錄片是拍攝台東池上鄉鄉民為給青少年一個發洩精力的健康管道,籌組「玉勝醒獅團」的過程。劉美慧看著畫面中池上少年個個汗水夾雜著笑容的臉龐,以及努力維持醒獅團生存的義工,萬分感動,便隨手撕下當天的日曆提筆寫了封鼓勵信,投寄到中央山脈另一端的台東縣。
劉美慧當時只是單純的想給這群人精神鼓勵,因不知道玉勝醒獅團地址,只確定在池上鄉,所以收件地址只寫上台東縣池上鄉,收件人為「玉勝醒獅團」。由於她不敢寄望信件會準確寄到,因而在信的結尾只署名「小慧」,但仍寫上自家地址,方便「查無此人」或「查無此地址」時退回。
不過,或許是「玉勝醒獅團」名氣夠大,也可能是郵差的找人功夫厲害,信如期寄到「玉勝醒獅團」師父李有德手中,這封信頓時引起醒獅團少年和義工的迴響。他們看到有觀眾寫信給他們打氣,高興地把信彼此傳閱,期間有人提議回信給「小慧」,卻始終沒人動筆,最後甚至連信也被傳閱到不見了,隨著時間的沖淡,沒有人再提起這封信。
七個月後,剛退伍的醒獅團義工吳明隆在幫團裡打掃時,意外的在庫房拾起劉美慧寫的這封信。由於劉美慧來信時,吳明隆還在當兵,根本搞不清楚這封信的來由,但他認為寫信的是位好心女孩,為醒獅團捎來莫大的鼓舞,應該感謝對方,於是循著信上地址找到桃園縣,想要跟劉美慧說聲謝謝,沒想到這趙「道謝之旅」竟是循著月老牽起的紅線動身。
吳明隆第一眼見到劉美慧,便被她乖巧可人的模樣吸引,雖然吳明隆曾有三次交往女朋友經驗,但是他說「這次真的被電到了」。
在返回台東的路上,他腦海中仍是一幕幕劉美慧的影像,雖然劉美慧長他五歲,兩人見面後,他叫了一聲美慧「姊姊」,但仍湧上莫名的「一家人感覺」,當然,這種家人關係不是姊弟。
之後,兩人展開兩年的遠距離愛情長跑,原先只是靠著電子郵件連絡,後來吳明隆在醒獅團義工慫恿下,鼓起勇氣邀請劉美慧到台東玩,吳明隆也趁著機會向劉美慧表白。
兩人進一步交往後,劉美慧漸漸被吳明隆認真勤奮、真摯爽朗的性格打動芳心,她相信值得將一生託付給吳明隆,答應了他的求婚。
由於吳明隆活潑、外向,連帶影響劉美慧,這對準新人為紀念這段曲折的姻緣,挖空心思想要來個不一樣的婚禮;從輕航機、高空彈跳到划水婚禮,他們都想過,但最後他們決定在五月一日勞動節,到高雄參加勞委會所舉辦的人權婚禮,作為他們永生的紀念。
【2002-04-23/聯合報/10版/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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