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陳順孝(輔仁大學新聞傳播系副教授)
昨天傍晚,走進萬華朱慶文家,在他靈前上香,看著遺照上熟悉的微笑,很難相信,這麼年輕、熱情、正派的記者,就這樣走了。
朱慶文是我引以為傲的學生。他唸工專畢業,因為熱愛新聞工作插班進輔大,跟我一起創辦《生命力》,畢業後歷任聯合報、聯合晚報、蘋果日報記者,經常
在遍地血腥的社會新聞線上 發掘充滿人文情懷的故事,每回有人問我,《生命力》學生進了新聞界還能堅持理想嗎,我總會拿朱慶文當範例。
我萬萬沒有想到,年僅三十八歲的他,會積勞成疾、會因心肌梗塞猝逝。
我去年出版《打造公民媒體:輔大《生命力》新聞團隊的行動研究》一書,曾請朱慶文寫一篇文章回應,收在附錄裡,他在這篇文章中闡釋了自己的新聞理念和報導策略:
如今從事記者已近八年,雖然一直在商業媒體工作,但我總帶著另類的新聞眼,開發出許多不一樣的新聞,回首思量,有大部分原因來自於大學在《生命力》跑新聞的「身教」。
因此,當同業都在看李登輝的翠山莊時,我則瞄到翠山莊旁撿瓶罐的老人,原來在台北市外雙溪的豪宅外,有個住樹洞靠撿拾瓶罐維生的家庭;還有當我在跑法院時,
同業都注視著法庭內的法官、檢察官、律師時,我的餘光又瞄到法庭外一群抄著筆記討論的老人,原來他們是孫立人將軍的部屬,在白色恐怖時期做了黑牢,如今臨老他們不靠律師,自己寫狀紙打冤獄賠償。這種眼睛雖兼顧主流媒體的焦點和標準,但用新聞眼的餘光找尋弱勢族群的聲音,這是《生命力》給我的第一個啟發。
而我帶著這樣的精神,在主流媒體中「臥底」,試圖在大家都追求最大商業利益的新聞標準中,儘可能夾帶不一樣的新聞,讓這些社會底層的人有機會發聲,雖然被報社丟到資源回收筒的機率高,但還是有成功的時候,而且成就感會更大。
《生命力》對我的第二個啟發,則是在一條採訪路線上,要注意開發非主流、弱勢的消息來源。跑法院,我不只跑法官、檢察官、律師,我還跑基層的工友、書記官、駕駛,因為這些非主流的消息來源,往往可以提供看不到的基層觀點,新聞事件的外觀不至於被強勢消息來源所宰制。
我常說對《生命力》有股濃厚的革命情感,但最貼切的說法應該是,《生命力》的教育徹底改變我對新聞的思考和血液,就好像警察在黑社會的臥底一般,雖然外表看起來是流氓,但骨子裡仍有著堅持,不肯跟主流新聞標準低頭的堅持。
慶文不僅是個好記者,更是個好兄長。他父親早逝,他作為長子,很早就幫媽媽一起分擔家計、照顧三個妹妹。他插班輔大,比同學大了六歲,他又像大哥一樣照顧同學、學弟妹,女同學有感情問題會找他哭訴、經濟拮据的學弟妹也曾到他家長期借住。
昨天,我和慶文的同學坐在朱家客廳沙發上,談起慶文軼事,才知道這套宛如KTV包廂的沙發背後有個貼心的故事:原來,慶文的同學們感情好,常上KTV,但總是聊天聊個不停,唱不到幾首歌,慶文心念一動就買了這套沙發,請同學來家裡暢談,既享受KTV的氣氛又不必花錢。
慶文學生時代半工半讀,擔任記者九年來拚命工作,身體終於吃不消。一個多月前,他跟同學提到胸部會痛,但仍勉力工作;朱媽媽注意到一向生龍活虎的
他,最近下班回家都累癱了。一兩個禮拜前,慶文到新光醫院做檢查,預定九月二日看結果;八月廿八日清晨,他嚴重不適,自行開車到和平醫院掛急診,和平醫院
發覺是心肌梗塞,緊急轉送新光醫院急救,但已無力回天。慶文就這樣離開他摯愛的家人、同學和記者工作。
離開朱家,我和慶文的十幾個同學餐敘,聊到將近午夜十二點。他的同學們大多也是記者,也和慶文一樣,在越來越艱苦的媒體環境裡為工作奮鬥、為理想打拚;我們痛惜慶文的驟逝,也提醒彼此,一定要把健康擺在第一位,有異狀就要提早就醫,畢竟,新聞再重要也沒有生命重要。
慶文雖然走了,但留下一個好記者、好兄長的榜樣,更留下許多發人深省的報導作品。我倉促之間,找到慶文1999年5月5日在《生命力》報導的「梁佳
仁雙眼全盲挑戰玉山」,以及2001年8月10日在聯合報報導的「現代有巢氏、小真搬家了」,附在這裡,請大家和我一起重讀他的作品、記住他的典範。
【朱慶文報導】民國七十九年的一場車禍,帶走了梁佳仁的嗅覺與視力,卻沒有奪去他天生的樂觀。梁佳仁笑著說:「從我知道失去視力的那一天起,心中從來沒有對未來產生一絲的恐懼,我知道只要努力,天無絕人之路」。現在梁佳仁正努力準備七月份攀登玉山。
梁佳仁位於忠孝東路的按摩工作室,佈置的與眾不同,除工作區外還有吧
台與一堆書,他喜歡和朋友在吧檯煮著咖啡聊天。梁佳仁這個人則和他的工作室一樣特殊,愛玩、愛唸書、愛和左鄰右舍串門子,晚上還利用時間去世新大學旁聽有
關文學的課程。他認為喪失視力,不等於喪失學習的機會,在他的書架上排列著一堆書籍,從中醫醫學到文史傳記都是他所涉獵的範圍。梁佳仁愛唸書源自於對按摩工作的尊重,多吸取新知提昇自己的專業程度,顧客會更尊重你。另外,除了點字書外,他的書架上還有許多正常人閱讀的書,問他要怎麼看,還是單身的他以俏皮的口吻說,這是留給我未來小孩的資產。
天性好動的梁佳仁,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忙著學煮咖啡、做辣椒醬,最近則忙著替七月份攀登玉山做準備。每天早上,他固定爬公寓樓梯幾趟,訓練自己的
體能,他的一位客人知道他要爬玉山的壯舉,則自掏腰包送了一台跑步機給他訓練體能。梁佳仁說,我的體能訓練也只能做到這樣,目前台灣的無障礙環境,還不足
以讓視障者安心的做運動。他認為台灣的視障者不常和外界接觸的原因,有大半要歸咎於無障礙空間的不足,讓視障者怯於出門。梁佳仁以自己為例,以他這麼好動
的個性,要去超市購物都要考慮再三,或者請朋友引導才有可能成行,因為去超市就好像進入迷宮,除了沒有導盲磚外,商品陳列也沒有點字標示。許多第一次接觸梁佳仁的按摩客人,總是對他的開朗與好動感到好奇。梁佳仁則反問,誰說視障者一定要愁眉苦臉,快樂生活不是很好嗎?梁佳仁希望這次攀
登玉山的活動,能夠帶領更多視障者走出自己的天空,也讓外界注意視障者所需要的公共空間。
現代有巢氏 小真搬家了
李前總統關切 社局協助遷居 父親仍堅守翠山莊山壁住了11年的帳棚
【記者朱慶文/台北報導】十六歲的「小真」是前總統李登輝住在台北市外雙溪「翠山莊」的近鄰,但她的家不是豪宅,而是在山壁下自搭的帳棚,沒水沒
電。不過,「小真」昨天搬家了,在李前總統關切下,「小真」和家人在台北市政府社會局社工幫助下終於搬進德行東路一棟公寓的二樓。對於新家的一切,「小真」很滿意,雖然坪數不大,但至少颱風來不用怕屋頂被吹走,冬天也不用再與冷風搏鬥。問她最喜歡新家的那裡?「小真」馬上回答:「浴室」,因為再也不用辛苦生火燒水洗澡了。
「小真」原與家人住在距離「翠山莊」廿公尺遠的山壁下長達十一年,沒有家具,也沒有水電,所倚靠的,是七十多歲行動不便父親撿寶特瓶換來的微薄收入,以及貧戶補助金。
「小真」的父親有些精神耗弱,天天拄著柺杖在台北市中社路一帶行走,撿拾寶特瓶賣錢買米。住在翠山莊的李前總統日前在附近散步時巧遇「小真」父親,親切告訴他「想洗澡的時候,可以到我家來洗」、「我有很多房子,你們可以搬到其中一間去住」。
「小真」表示,沒想到李前總統真透過管道跟台北市社會局反映,不久後有社工人員到家裡拜訪,並著手協助尋找租屋,找到位於台北市士林區德行東路的房子,也有兩個基金會願意出錢幫助他們,短短一個月,他們的生活環境馬上有了轉變。
台北市社會局社工室主任張美美表示,「小真」的個案從民國八十年即開始接觸,除了幫助戶籍轉移、貧戶補助等相關事項的申請辦理,最重要是個案本身強烈排拒,所以進展遲緩。
實際接觸此個案的台北市社會局黃姓社工表示,他從今年六月收到上級長官的命令,開始受理此個案,幫助「小真」解決教育及居住等問題。事實上,也是因為這個「大人物」的關係,整個處理的動作才會如此迅速。
黃姓社工表示,「小真」父親從以前就非常排斥搬離此地,也不喜歡與社工人員接觸,這次舉家遷移,「小真」父親仍堅持不肯離去,所以搬入新家的只有
「小真」與母親、哥哥。黃姓社工說,他們仍會繼續與「小真」父親接觸,希望能遊說他搬至新家居住。【2001-08-10/聯合報/18版/綜合新聞】
1樓搶頭香
我是水果報的文字
無意中從志偉的部落格連過來
發現原來從75級從大成崗畢業幹記者的不止我一個
只是您拍照,我動筆
這首歌,我的隨身碟中始終保存著
相同的回憶,類似的成長過程
希望有緣可以認識
另外,我應該在學校中看過你............